人老了,就會經常懷舊。爺爺當年經常給我講故事,不知真假都留在我的記憶中?谷諔馉帟r,國軍有一個旅駐扎在我們這兒,我們村是旅部所在地,我家是副官處,住著幾名參謀和警衛班,警衛班每天由一名上尉參謀領著大家練拳習武,那參謀是四川人,說話四川口音很重,我爺爺與村上一般大小的伙伴們私底下給他取了個外號叫格老子。格老子個頭不高,拿現在的說法可能不足一米六八,但很結實,古銅色的臉上,眉毛又濃又長,嘴巴很大,按相書的說昰能吃四方,這人武功很高,警衛班四五個都打不過他,因此對他很尊重,我家門前有個小院子,院子不大,容納不下一個班的人同時操練,他們經常分為兩班,一班練拳,一班休息,爺爺那時十三四歲,有空就跟在他們身后練,格老子喜歡爺爺,時不時的還過來指導一下,爺爺無以為報,就私下偷一些薯餅角和爆米糖給他吃,因為公公不喜歡那些大兵,所以不讓爺爺跟他們走得太近,格老子特喜歡薯餅角,吃得咯咯響,聞得滿口香。
格老子姓許,人家都叫他許參謀,婆婆制作薯餅角時,爺爺特地請格老子參觀,其實制作工藝很簡單,把從地里挖回來的紅薯洗干凈,然后放到鍋里煮熟,出鍋后除皮,放到一個大陶瓷盆里,趁滾用桿面棍搗鼓爛,再用手揉熟做成紅薯粑,將八仙桌上捕一塊白布,把紅薯粑放上去用桿面棍趕圓趕薄,然后放到曬筐上曬到半干,有空時用剪刀剪成方角型,再在橋板石上捕一塊布曬干,裝到布袋子里,到過年前炒熟了吃。格老子是個熱心腸,經常幫婆婆打下手,用他的話說學點手藝回去也不錯。
我不知道公公為啥不喜歡這些大兵,為此我也曾問過爺爺,爺爺曾給了我兩個說法,一說公公擔心爺爺跟大兵走了,因為那年月拉壯丁拉夫騙兵是常事,二說公公為住房的事與大兵吵過架。但不管那種說法在理,反正公公不歡迎大兵,他們相處得不和諧。但爺爺畢竟沒有跟大兵走。公公的擔心或許是多余的。
說到薯餅角其實也是我兒時的最愛,用沙炒熟存放在陶瓷罐里,能吃上半年。上學裝半荷包,放學抓上把,到也開心快樂。因為我們小的時候沒什么好吃的零食,就是有也沒錢買,有的就是用米熬成的板糖,再用板糖娘子做成的各種食品,如芝麻糖、爆米花糖,還有粟米糖,總之是離不開板糖。細奶奶是熬糖高手,那些年每到臘月,幾乎是家家戶戶熬糖,大戶人家還要熬兩鍋,因為人多拍不夠吃,早些年我家的糖都是由細奶奶幫忙熬,后來也是在她的指點下熬。據細奶奶講熬板糖有三關,一是發麥芽,麥芽的好與壞直接關系到熬糖的成敗,二是控制火候,該大火時用大火,該文火時就文火,如果控制不好火候,不但會把糖熬壞,有時還會糊鍋外瀉。三是出鍋,熬老了不行,太嫩了也不行,這關全憑經驗。細奶奶熬了幾十年,自然是此中高手,嫩糖一般用于制作芝麻糖和爆米花糖,不老不嫩的糖用于牽板糖,牽糖是個力氣活,也是技術活,出鍋時太嫩會倒制牽不了,太老了牽不成絲頭吃不爛?傊咎遣蝗菀,那些工藝隨著老人們的離世,也逐漸淡出我們的視線。如今什么是板糖,只怕有些小學生根本認不出。
四十多歲的人或許見過熬糖,他們的孩子有可能偶爾吃過,但肯定沒見過,喜歡吃芝麻糖的也只能是去超市買一點,他們那里知道,我們小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能制作的東西如今變成了稀罕的商品,甚至還變成了非物質文化遺產。
是不是兒時的記憶就是鄉愁,因為他總讓人時時記起,那怕是薯餅角,一個當年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,如今卻吃不上,超市里買的薯片也不是那個味,味口是從小培養的,月亮也是小時候的圓,一切不能忘卻的都是揮之不去的鄉愁,都是永恒記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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